劉作虎：一加將會更加艱難地在手機行業(yè)里尋找變量

每年到了一加推出新手機的前夕，我都要和劉作虎見一面，越是臨近發(fā)布會，我們雙方那種對彼此反應的期待就越是迫切。

不過今年的情況有點不同，一加在過去一年里比從前更沉默，加之行業(yè)競爭愈發(fā)險惡，離他們比較遠的人都開始猜測這“一股清流”是不是快要銷聲匿跡了，所以一加 5 之外，一加的生存狀態(tài)更讓人好奇。

劉作虎本是個不太愛說話的人，但跟他熟悉的人都知道，只要他說了便一定“不說假話”，即便是對于“真實的一加”這樣的話題也不例外。

手機行業(yè)再沒有創(chuàng)業(yè)公司了

身上有“互聯(lián)網(wǎng)新品牌”標簽的一加和錘子，員工數(shù)都早早超過了 500 人，一加每年只做一款，錘子每年只能先做一款，因此人員配置上怎么看都不算“初創(chuàng)”。至于產品，三五年來大家也至少都做了三五個旗艦機，每一次也都是在主流價格段爭奪著主流消費人群的注意。

而用戶也終于沒有了對“創(chuàng)業(yè)公司”額外的一份耐心，因為不太互聯(lián)網(wǎng)的品牌們也正在做出很多他們口中“沒毛病”的手機。

于是從去年開始，很多人圍觀一加的心理開始改變。不再是創(chuàng)業(yè)公司、失去了新人標簽的手機廠商們如果沒有成長為巨頭，似乎就一定是巨虧并且徘徊在倒閉邊緣？

如果你不當面問劉作虎，他可能永遠不會主動公開說，他的個性如此，對企業(yè)經(jīng)營的理念如此，“本分”的要求如此。但真和他坐下來面對面問起時，他從不說假話，永遠是坦誠相告。

劉作虎告訴我們，一加手機在 2016 年是整體盈利的，他們在全球范圍內賣出了幾百萬臺一加 3 系列手機。

這當中海外市場依然是主力，比如一加 3 系列在印度市場的表現(xiàn)，三千出頭人民幣的售價下居然成為了該價格段的銷售冠軍，劉作虎笑稱“我知道很多人不相信，但我們確實在線上超過了三星，我們在那里最大的對手是殺到差不多價格的 iPhone 6。”

一加 3 在全球市場的整體平均售價超過 3000，如果橫向比較，中國市場前十的手機廠商里有好幾個是沒有同價格段、同樣銷量的旗艦單品的。事實上，傳統(tǒng)的互聯(lián)網(wǎng)品牌領頭羊魅族和小米（員工規(guī)模都在 3000 人以上）在自己的傳統(tǒng)強項 1999-2500 上去年全面失手，小米 5 和 MX6 在官方公開信息里銷量都沒有破千萬。

人們原本期待的“亂拳打死老師傅”的劇情沒有發(fā)生，于是很多人對這個“沒有發(fā)生”產生了誤會，開始猜測每一家新廠商的基礎能力都不行，對于真實的一加來說，這種判斷太不真實了。

一加跟 OPPO 共享產業(yè)資源，包括部分供應鏈和所有的生產制造，這明明就是一個對應到大家印象里烙下的“新品牌”印記而言非常“魔幻現(xiàn)實”的一個事實，一加以前總不愛提起，但我們還是要復讀一下。

劉作虎告訴我們，做到一加 5 這一代，在供應鏈上需要他操心的事情已經(jīng)很少了。

他最近一次親自出馬是上個月去了一趟美國，他去了高通的總部和高通的大老板們親切會晤，確保了驍龍 835 的供應，還邀請了高通的大 Boss 為一加 5 在北美的發(fā)布會站臺。劉作虎很是自信地告訴我們：“這時候能用上驍龍 835 并且大規(guī)模出貨的只有三星，小米和一加。”

我們當然順便打聽了一加 5 的備貨情況，劉作虎則說“料已經(jīng)下了超過一百萬”。

因為這是個有些亂糟糟的行業(yè)，所以偶爾秀一下肌肉在我們看來還是很有必要的。對于這一點劉作虎時至今日也有些困擾，他覺得消費者最后拿到手機就會明白一切。但“不相信”的人還是多數(shù)，他們還是會反復爭論為什么一個“小廠商”能把手機拍照這么傳統(tǒng)和基礎的功能做得很好。

我們其實替劉作虎回答過一次了，他做到這一點的方式跟他在北美做藍光時幾乎一樣，當年作為一個小廠商榨干聯(lián)發(fā)科芯片的性能，如今作為一個“小廠商”和高通聯(lián)合研發(fā)。

上一代產品時，當劉作虎第一次聽高通 brief 驍龍 820 時，那顆 Hexagon 680 DSP 就讓他一下子興奮了起來，那是他一直想要的東西，“有了它就能真正把相機做好了”。然后一加的工程師們在那顆 DSP 上花費了很多時間，幾乎個個都和高通的技術人員過成了兩口子。

今年也是一樣，聊到一加 5 時，劉作虎說：“我們會堅持用同樣的方式，讓驍龍 835、雙攝拍照、8GB 運存在一加 5 上表現(xiàn)得超過很多人想象，當然這一次我知道很多人一樣會不信。”

手機行業(yè)最后的變量

一加 3 年，劉作虎似乎一點都沒變。

他依然深居簡出，圈內朋友不多但時不時小聚，幾乎不面對公眾和媒體。他的生活依然兩點一線，大多數(shù)時間窩在深業(yè)泰然大廈 18 樓，晚上回到他在深圳的住所，他實際的家在東莞，所以他管那個地方叫“宿舍”。周末的時候，他會去打一打網(wǎng)球。

他還是一加最大的“產品經(jīng)理”，最愛聊的還是他和工程師一起在一個手機界面滑動幾千次尋找最佳動畫效果的故事。每一個和產品相關的問題劉作虎都沒辦法控制自己不去關心，他也說過幾次，如果可以他愿意一直跟研發(fā)團隊泡在一起擼產品。這個行業(yè)真正讓他感興趣的似乎就是把東西做好，然后趕緊讓一加的粉絲們用上。

去年新產品發(fā)布前我偷瞄了一下，剛一上手就感覺到了金屬機身微妙的弧度和手感。視覺上的“棱角分明”和握持時的“平滑圓潤”很沖突，但手感真的不錯。后來和劉作虎聊起側面棱角處的弧度，他的眼神中全是欣慰，“很高興你感覺到了。其實這個弧度真的調了無數(shù)次，最開始手劃過總還是有點不自然，我就接著逼他們改，最終才終于改到現(xiàn)在這樣，很舒服。”

劉作虎對手機這個東西的用心是讓人不忍“打攪”的，他會跟你聊著一加 3 時望著機身底部他們調了無數(shù)次才終于滿意的“臀線”癡癡微笑，會跟你分享一大堆他用一加手機拍美食并且在朋友圈獲贊無數(shù)的故事。

有時候這甚至有些讓人緊張，這次我們在深圳見面時他坐下來第一件事又是檢查我用什么手機，然后感興趣的拿過去把玩一番。

當然，除了產品之外，劉作虎和用戶的近距離也沒變，他告訴我們，“我現(xiàn)在每天依然會花一兩個小時在微博和社區(qū)里，看看大家反饋的一些問題，幾年下來變得特別敏銳。有一次間斷刷到有幾個用戶在吐槽一個 beta 版軟件有些問題，我馬上就很警覺，后來開發(fā)果然發(fā)現(xiàn)有些問題之前沒有測試出來，立馬修改了。”

這種對產品和用戶的態(tài)度會讓很多人內心認同，從前我們會慣性地把手機公司老板的這份熱愛和執(zhí)著對應到一款好手機上。但如今手機品牌一個個消失的現(xiàn)狀告訴我們，事情并非那樣簡單。以“產品經(jīng)理”自居的手機圈大佬有一些，但此時這四個字值得我們更深的研究一下。

時間到了 2017 年，我們更加艱難地在手機行業(yè)里尋找變量，尋找在基礎能力夠強的前提下的一種“特別”，而劉作虎和一加真正的特別之處在于，劉作虎是一個“手機”的“產品經(jīng)理”，而這個“產品經(jīng)理”有拍板決定一切的權力。

前半句就是劉作虎和羅老師最明顯的不同，劉作虎把手機的基礎體驗看得極重，所以他雖然也會沉迷于腰線臀線這些細節(jié)不能自拔，但還是倔強地在一加手機上把基礎體驗推到比主流旗艦產品更領先的位置，比如拍照、快充、續(xù)航和流暢度。

現(xiàn)實里他在這些基礎體驗層面上花費的精力、可以分享的故事其實遠比臀線、薄荷金多得多，只是它們太“產品經(jīng)理”了，不性感，大家有些聽不懂，有些不愛聽。

后半句是手機行業(yè)最后變量的“真味”，一加做出一臺稱得上“行業(yè)變量”的旗艦機，跟劉作虎“拍板”之間的關系，我們第一次從他自己口中聽到了完整版的答案：

“普通的產品經(jīng)理能解決絕大部分的問題，但手機的一些行業(yè)痛點往往就不是一個普通產品經(jīng)理能搞定的，因為那需要全公司一起費勁一起努力。開發(fā)可能會有理由，供應鏈采購會有理由，最后肯定實現(xiàn)不了。但我是這個公司的老板，我也是最大的產品經(jīng)理，由我提出要做并且拍板必須要做，最后就能做成。”

如果仔細想想，整個智能手機的黃金時代就是因為十年前在美國加州有個人這么做而到來的。而劉作虎的一點都沒變，反而可能讓一加成為這個行業(yè)最后的變量。

線上市場的“無人區(qū)”

當然，劉作虎自己并沒有把事情說得那么大，他只是這些年來一直用行動堅持，這么久之后，慢慢的旁人也都適應了。

三年過去了，如今所有關于一加執(zhí)著的疑問，劉作虎還是總會耐心鏗鏘地回答說：“每個廠商都有一些自己的堅持。”拋開信與不信，在如此惡劣的環(huán)境之下動作依然沒有變形，有點托大地說，我覺得劉作虎沒有讓人失望。

當市場異常嘈雜的時候，劉作虎和一加在其中會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他們不碰瓷不撕逼，悶頭沉淀用戶，只做口碑營銷，在互聯(lián)網(wǎng)手機起初興起的年代那是一個偏“慢”的方式。

但消費升級來得太快太兇，性價比用戶消失殆盡，千元機市場失去價值，花招都不管用了。我們再問起劉作虎，他說：“炒作永遠是炒作，炫技的功能對消費者沒有意義，我們還是堅持每年給消費者做一款真正的旗艦產品吧”。

在上半年的旗艦機已經(jīng)全部發(fā)完的節(jié)點上看，在這個手機市場變得嚴肅起來的時候，一加的機會還在，可能更大。

手機品牌越來越少，劉作虎也部分同意余承東的觀點，將來會更少。但活躍用戶越來越多，今日頭條的人均停留時長 76 分鐘，王者榮耀 DAU 峰值 8000 多萬，這依然是個對手機來說最好的年代。只是機會留給了少數(shù)人，留給了意識到分化還繼續(xù)專注的人。

做手機的“道理”其實不復雜，線下占比超過 70%，但如今中國市場的領先者都是在線下耕耘了十年的。線上占比不超過 30%，但它也曾經(jīng)翹起了一個 8000 萬臺年出貨量的“小米神話”。

只要愿意把目光精力停留在互聯(lián)網(wǎng)用戶身上，并且停留得足夠久，就總會留下些讓人難忘的痕跡。一加的這 3 年都是這么過來的，此刻我們細細想想，如此在意互聯(lián)網(wǎng)用戶的手機品牌，還剩幾個？

產業(yè)成熟和消費升級加速了市場的洗牌和淘汰，不少互聯(lián)網(wǎng)廠商在這個過程中力不從心或是迷失了自我，而當大廠們在線下那個空間更大的市場激戰(zhàn)正酣時，留下了一片線上的無人區(qū)。

今年以來我們有一個明顯的感覺，也是在我們線上的直播互動里最?？吹降囊粋€問題，2500+ 這個價格段在線上幾乎沒有選擇了。一些廠商專注線下，一些廠商把平均單價拉低以后上不來了，導致這部分旗艦產品的需求直接溢出了。小米 6 的關注度和聲量證明了這一點，互聯(lián)網(wǎng)活躍用戶都快買不到手機了。

于是有趣的事情發(fā)生了，大家去年底開始最擔心的漲價問題在線上的旗艦產品上完全沒有爆發(fā)，因為就算閃存價格暴漲，驍龍 835 很貴，大家都要沖破 3000 元，用戶也還是需要一臺全面頂配的旗艦機啊。

這幾天劉作虎微博的評論區(qū)又淪陷了，人們山呼海嘯地“逼”他趕緊發(fā)布一加 5，雖然劉作虎說，“一加的春天在 2018 年”，但我覺得“春天”會來得比他想的更快一些。